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順寧三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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順寧三年

“陛下, 這是西北那邊送來的急報。”

鐘離婉不為所動,依舊老神在在地畫著黛眉。

直到妝容完成,身後的珍珠也替她挽好了秀發。

看著水銀鏡中倒映的金鳳步搖, 精美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,襯得她越發膚若凝脂,嬌媚可人。

鐘離婉滿意一笑,這才伸出手心,讓小安子將書信奉上。

不疾不徐地拆閱了,果然說來說去, 還是哪幾句老話。

她心中膩歪,一目十行地趕緊看完了, 確信沒有半句言之有物的內容後, 就隨手扔到一邊。

小安子了然地將那封信揉成一團, 準備一會兒就拿去燒成灰燼。

“走。”

信中越發嚴重的措辭, 卻沒能有損鐘離婉一絲一毫的好心情。

她儀態萬千地站起身來,笑著對眾人道:“賞花去!”

恰逢四月艷陽天,禦花園裏百花齊放, 美不勝收。

她今日特地早早地處理完政務, 穿上最新做的桃紅色齊胸襦裙, 為的就是下午與永樂殿諸人好好賞一回花。

在百花叢中置上一張貴妃椅,旁邊書案上再放上一些瓜果點心。

聞著花香,聽著鳥語,品茗讀書,該是多麽愜意的事?

何須為那秋後的草蟲, 多費心神。

且讓他蹦跶這最後一會兒。

珍珠和小黎放著風箏, 小安子和小龐子則在一旁糊著風箏。

二人似較上勁了。

“主子,咱在老家的時候就學過了, 保準給您糊個最大最漂亮的!”小安子信誓旦旦地說。

小龐子不甘落後:“那我就給主子糊個更大更漂亮的!”

鐘離婉抱著一只圓滾滾的橘色貍貓,敷衍地笑了笑,懶得搭理,繼續愜意地曬著太陽。

“陛下。”李姑姑就是在此時來到。“人來了。”

鐘離婉這才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。

眾人紛紛停下動作,楞楞地看著李姑姑身後筆直站立的五個黑衣人。

珍珠連手中的風箏線斷了都毫無所覺。

不知為何,她總覺得這五個黑衣人,即使立於艷陽下,依舊飄忽如鬼魅,讓人心中發寒。

她下意識地看了眼他們的腳下。

呼,幸好都有影子。

領頭人是個年過半百的男子,長相平庸,屬於一丟進人群就再也找不著的那種。

他雙膝跪地,行了大禮。“橫空攜隱字輩前四,拜見主上!”

另外四個黑衣人有樣學樣:“拜見主上!”

鐘離婉緩緩坐起身:“起來吧。”

黑衣領頭人卻未起身,而是自懷中,拿出一塊黑漆漆,邊緣凹凸不平的令牌來。

令牌正面用小篆刻了個張字,背面則是一朵芙蓉花。

鐘離婉會意地給了李姑姑一個眼色。

後者連忙從懷中掏出另外一塊一摸一樣,只是邊緣更加不規則的令牌來。

兩塊連在一起,卻嚴絲合縫。

領頭人神色姿態更顯恭謹:“主上,從左到右,是分別是隱一、隱二、隱三、隱四。主上有事盡管吩咐他們去做便是。”

鐘離婉點點頭,打量了四個人一眼。

身高馬大,眼神銳利,面無表情。

都有與‘橫一’如出一轍的氣勢。

但她還是皺了下眉頭。“朕記得自己說過,想要個女暗衛。”

領頭人為難地道:“從前訓好的,都被帶走了。這一批孩子裏,能出頭的,都在這了。不過新送來的孩子裏有不少好苗子,屬下會繼續教導他們,一旦完成訓練,若有女子,立即就給主上送來。”

鐘離婉恍悟。

原來不論男女,只有通過最終考核的,才有資格成為真正的暗衛。

她心中略微釋懷。

雖然她更喜歡貼身保護的是女暗衛,但能力才是最重要的。

事關己身安危,寧缺毋濫。

“也罷,做得不錯。”

“多謝主上誇獎,那請問這一年的藥?”

鐘離婉又看了一眼李姑姑,後者自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子,交到了領頭人手上。

“多謝主上!”

領頭人喜不自勝。

“下去吧。”鐘離婉吩咐道。

“是。”

那人走後,鐘離婉才看向面前留下的四名暗衛,沈吟片刻,吩咐道:

“以後,隱一、隱二,貼身保護朕的安全;隱三負責永樂殿的安危;隱四就去禁衛軍中,做朕的眼線,禁衛軍上下若有異動,及時來報。”

“謹遵主上吩咐!”

……

西北,清寶縣。

剛從大營巡視完,歸家的王陽雲,一眼就看到面色陰沈的兒子王玉成又將一封書信交給了家奴,勒令他這一路絕不許耽擱,即便到了金陵城,也要親手將信件交給女皇陛下身邊的親信。

若能得見女皇陛下聖顏,就更好了,一定要親眼看著她打開這封信,也要留意她讀信時的神色變化。

叨叨絮絮的,交代了一大堆還嫌不夠。

王陽雲聽不下去了,徑自走了過去,將家奴手中那封書信奪了過來,幾下撕成碎片。

“爹!”

王玉成著急地大喊。

可是下一刻,一記鐵掌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臉上。

極其響亮。

“小畜牲!”王陽雲恨鐵不成鋼地怒罵:“還嫌不夠丟人現眼?給我滾回去,面壁思過!”

“爹!”

王玉成眼紅得不行,這樣當眾被父親訓斥打罵所受的羞辱自然難受,但更讓他痛苦的,還是父親話裏的意思。

“我就是不信,我不信那個女人敢過河拆橋!”

王陽雲反手又是一巴掌,但這一回,他沒有就此罷休,而是揪起兒子的衣領,將他如拖死狗一樣,拖進了院子。

“關門!都給老子滾出去!”

他一路將王玉成拖進祠堂,扔在祖宗牌位前,大聲吩咐府裏的下人道:“拿家法來!”

管家戰戰兢兢地遞上小孩手臂粗的棍子,隨後與其他人一道,退了出去。

王陽雲接過棍子,就重重地掄了好幾下在王玉成身上。

一邊打,一邊怒罵:“老子打的就是你個眼盲心瞎的小畜牲!當初在金陵城,你色令智昏,著了那女人一次道,讓咱們家失了一步登天的大好機會!”

“後來回了西北,那女人根基不穩,還要依仗咱們家的名頭,你本該趁此機會拿捏她,結果又被她花言巧語蒙蔽,冒著老子的名號給她去了書信,給她撐腰壯膽。”

“現在,她翅膀硬了,站穩了腳跟,你以為她真會請咱們一家回金陵城,跟她平分天下?癡人說夢!”

“第一年送來的軍餉翻了三倍,那是因為她還要穩住咱們!”

“第二年送來的軍餉如同往年一樣的時候,咱們就該有所警覺,可你小子死活就是不信,說什麽她有苦衷,相信她說的,朝中文武百官將她這個皇帝當作傀儡,還要逼著她成親,她不得不昭告天下,要為先帝守七年孝,以避婚事?”

“如今第三年了,她送來的軍餉還不如從前的一半,你總該無話可說了吧!你總該清醒了吧!”

隨著王陽雲怒不可遏的最後一句,棍子也應聲而斷。

王玉成從先前的哀嚎,再到如今的一聲不吭。

王陽雲低頭一看,發現他早已昏死了過去。

等王夫人收到消息,倉皇趕到時,見到的便是這一幕。

“老爺,好端端的,你這又是做什麽!”她哭著撲到兒子身上,看著他背上血淋淋的傷口,心疼不已。

“快,請大夫來!”她沖著門外的管家喊道。

王陽雲沒有多做解釋,口氣冷硬地吩咐她:“早些將他們兩個人的婚事定下,不必再拖延,你之前挑選的人都很好。從那些孩子裏隨意挑兩個就好,盡早這雙孽畜的心綁嚴實了!”

想到女兒前些日子剛暴露出來的心意,他更是頭疼,火氣也忍不住沖老妻撒去:

“你生的這兩個孽畜,都是來討債的!”

這一個兩個,都不叫他省心!

王夫人哭聲一頓,忽然就明白了過來。

不論兒子還是女兒,都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,再如何糊塗,都是她的心尖肉!

怎容得丈夫這樣侮辱!

何況,這都是孩子們自己的錯嗎?

她冷笑一聲,反唇相譏:

“老爺說這話難道都不虧心的嗎?玉成他生性風流是隨了誰,老爺心中難道沒有數嗎?這些年來,玉成是一廂情願,被那女人耍得團團轉不假,但這不也是有老爺您的授意在其中?”

“玉成當初是一朝踏錯,害得咱們家和鼎盛的權勢失之交臂,我也怨他!可那時候,他為何能做禁衛軍?為何能自由出入皇城?以至於讓那女人用花言巧語誆騙,成了那女人手中的刀!不也是老爺您默許在先的嗎!”

“這些年來,就算玉成不與那女人書信往來,但以這賤人的性子,既然把咱們家趕回了西北,豈能再容許咱們回去?玉成傻傻地相信了這鬼話,那老爺您呢?”

“玉成所作所為,背後不都有老爺您的默許甚至推波助瀾?”

“莫說玉成,難道老爺您就不曾抱有一絲僥幸,恨不得當今這位女帝陛下,是只真正嬌弱,心無城府的小白兔。而非唱作俱佳,謊話連篇,卻讓你們父子,徹頭徹尾受騙的蛇蠍!”

“怎麽,如今算盤落空,所有過錯,就都是我兒子一個人的了?老爺您,就全然不知了?”

聲聲控訴,句句戳心。

王陽雲氣得渾身發抖,臉色漲得紫紅,瞪著王夫人的眼神可怕得像是要吃人。

“好,好得很!”

咬牙切齒留下這麽一句,他拂袖而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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